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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现在的大学教授连文章也不会写了?

schola 后现代牛虻 2021-10-12

 

昨晚的文章《中国人的语言低能:在传统文化和意识形态的捆绑下》被投诉、删除了,只好大修、重写。纯粹讲道理,与政治没什么关系的文章,不发出来与大家分享,觉得很难受。


我们文化的最坚实基础,即主体性意识,事实上取决于最不稳固和脆弱的语言行为。

——阿甘本《幼年与历史:经验的毁灭》


 

 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系主任朱刚,其文白夹杂的悼文,引起网络普遍唏嘘。其实,这是一个值得深刻反思的现象:现代中国人还要不要文言文?

 

我认为,整体上是不需要的。因为文言文的语境,即其对应的社会历史条件,早就消失了。当然,任何人都有权利继续玩文言文。自娱自乐,用文言文写作,填写古典诗词,在小圈子内风雅。但语言在公共使用时,必然是追随当下的,应该与社会现实、历史处境相一致。

 

(不过,还是插一句。台湾“总统府”的公文,经常古意盎然,那是人家承接传统文化承接得很好的缘故。台湾孤悬一隅后,反而默默地延续了中国传统的所谓“文脉”。大陆人则对传统破坏地比较厉害,所以,想要捡起来,尚需时日。)

 

大家都知道,现代汉语是现代化的产物。日本走在中国人的前面,所以,他们通过翻译,比中国人更早地将古代汉语,转换成了现代汉语。而且,是成功的。

 

这种成功来自汉字的特殊性。尽管大部分甲骨文还没有破译出来,但人们使用的汉字,基本上和古代的字形、意义差不多。不像拼音文字,古今之异,可谓面目全非。例如古代的希腊文,和现代的希腊文,简直不是一回事。英语也差不多。而拉丁文则成了一种不可能复活的死语言。

 

汉语最大的秘密,不是它的象形,而是它的读音。汉语在读音上,与欧亚大陆的诸多语言,可能存在着非常紧密的联系——主要是借鉴。例如,很多汉字的发音中,明显带有印欧语言、印度语言、北欧语言的影响。仅以汉语与英语为例,在发音上近似的常用词就不少:毫hair发feather背back耳ear父father母mother伯brother君queen,等等。

 

这意味着,在远古时代,世界人民的交往,就已经非常密切了。不像今天,动不动就搞意识形态大战,将本来可以互译互通的语言,人为地隔阂起来。或者强调自己的传统、文化、民族的特殊性和优越性。殊不知,如果中国的古人看到了,也会笑话我们。

 

中国历史的问题,就是人为地阻断历史的自然演进。在传统王朝的统治下,中国人固守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文化,认为历史不需要改变,中国已经是天下的中心。封闭在权力桃花源中的人们,根本“不知有汉”,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而且,这种变化在永不停歇地进行着。

 


语言的变化,其实就是历史的演进。就像人类的幼年一样,它通过学习一种语言,而获得操守“母语”的民族身份。但这个过程,是一种不断的自我否定。不过,幼年成人后,其固执也就越来越多。这是因为他在语言上的学习,也越来越少了。可见,语言从来都具有否定性和革命性。语言,塑造着个人的主体性和意识。国家其实也和人一样。但国家的语言,往往表现为法律、意识形态。

 

按照阿甘本的说法,人类并不是天赋就有语言的动物,而是只能学习语言的动物。因此,语言,只有不断“复归于婴儿”,才能获得新鲜活力。也因此,固守本民族的传统文化或本国家的意识形态,都是一种自我捆绑。所以,不必迷信任何语言,包括法律,也只有通过否定来不断建构新法。从而,法律成为“活法”。正如著名法学家耶林在《为权利而斗争》中所写的,因为“法是吞噬他自己孩子的撒旦”,法只有通过与自己的过去决裂才能使自己变得年轻。“

 

中国人在强烈的现代民族主义(一种舶来品,并非土生土长)情感下,总是鼓吹自己的传统文化如何如何没有中断,如何如何优越。但没有中断,往往也是固步自封的同义词。优越往往是视野狭窄的同义词。

 

我的文章之所以被投诉,就是因为那些二百五们,看到“革命”两个字就慌了神。革命revolution,并不是政治的,而是日常性的,其本意是“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”(《礼记·大学》),即,回到本然、不据的状态。就像婴儿一样,一无所有,但却充满无限潜能。所谓“西方”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政治或地理、文化单元,它实际上是一种自我更新能力,是不断自我革命的代名词。


上面的这位曾仕强,据说经常用传统文化割韭菜。前天偶然看到他的这个短视频,我一直就想写一篇文章,反驳一下。他在视频中说:
 
你在这个地球上
千万记住不要相信什么
自由 平等 人权
那都是名可名非常名
不要上当
我们要了解
我们是地球上的客人
叫做自宾
老子讲自宾就是我以宾客自居
人是地球的过客
我们从道来到地球
迟早有一天要回到道上面去
会不会再来不知道
 
他说的,非常优美动人。让我惊讶的是,他所讲的,还非常哲学。他从一个反面的角度,讲出了阿甘本的哲学的精髓。所以,越听越有意思。不过,他明显在糊弄人。因为他没有说出事情的另一面:自由平等人权,本身就是一个可以不断重新定义的游戏。它重在游戏的参与性与过程性。
 
自由平等人权,如果仅仅作为概念,就不是什么真理,而也是一种意识形态。所以,马克思、沃格林、阿甘本,都对这几个词进行了自己的批判。他们的理论有差异,但也有共同点,即反对仅仅将自由平等人权当作一种意识形态,当作一种不顾事实的“真理”。通俗地说,它们都应该是语境化的、具体化的、可实践的、可司法的,甚至是可游戏化的。
 
而曾仕强的说法,则将它们拉回到远古时代,永远做一个事实上的婴儿。这就彻底掐灭了历史向前演进的可能性。连甲骨文也不需要发明出来。其结果就是完全的混沌。不过,这种心态,不是今天才有的。中国的士大夫一直就有这样的主流认识,拒绝其他文明的进入。这也印证了沃格林对中国文化的一个判断:停滞于宇宙论秩序中,无法走向心性论秩序,是一种萨满式文明
 
自由平等人权,作为价值观,是一种心性。它们当然不是生活的全部。但它们是随着人类处境的变化而自然展开的。因为这是一个越来越需要个人觉醒的时代。而觉醒的标志,往往一个人的语言是否具有自我否定的潜能。所谓“活在当下”,意思不过是:我们通过语言活着,而且,当下,即每时每刻都有革命性和否定性。

当下,按照本雅明的时间观,就是:弥赛亚的降临不是在未来,而就在当下,在眼前,在现在。它意味着,法律上的审判,语言上的革命,都是当下的,而不是有待于未来的;时间并不是线性的,而是相互缠绕的。当下可以像幼儿那样,充满无限潜能

中国人之所以文章写不好,就是因为无病呻吟的太多,不知道今夕何夕,把握不了当下的否定性和语言的革命性,看不到历史的星河如何璀璨而壮美。由于失去了语言的源头活水,所以,中国的大学教授们,比生活在滚滚红尘中的普通人,更不会说话、写文章。文白夹杂,为自己能够写一点文言文、古诗词而沾沾自喜,生活在文字游戏当中,其实就是不会写文章。知识肥大症,其实就是没有真知识。

对于普通人来说,语言之所以是鲜活的,乃在于他们不会掩饰自己的声音,不会像教授们用知识来粉饰自己在经验上的欠缺,在血性上的苍白。按照阿甘本的哲学,语言的本质在于:语言是某种声音贫乏的替代品。通俗地说,不需要文字的声音,比书面语言更生动而鲜活。有了快感,你就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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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他文章:
弑父:人类精神成长的必经之路
“土猪拱白菜”:被劣质语言败坏的一代
国家利益:最容易让国人思维混乱、短路的大词

可以边听歌,边再看一遍,因为这篇文章值得反刍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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